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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9章 刺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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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9章 刺殺

“殺了她!”

金碧輝煌的彩棚高臺下, 十數個身影迎著刀光劍影,沖向被親兵護在最當中的瑤英。他們身著普通平民的服飾, 用突厥語、波斯語、粟特語、梵語大聲喊叫, 召集幫手,臉上滿是瘋狂的恨意。

他們都是王庭人。

緣覺冷汗涔涔, 抽刀砍翻一個殺手,對方眼中毫無畏懼之意,滿身是血地繼續往前沖殺, 直至力竭倒地。

他心有餘悸,回頭看向身後。

百姓驚叫著四散逃離,一道身影撲向瑤英,寒光閃爍,人群裏沖出一人, 抱著她閃身躲避。

行刺的女子身影快如閃電, 男人一掌擊向她, 她手中匕首還是送了出去,一篷鮮血飛濺而出,瑤英的衣裙鮮血淋漓。

緣覺嚇得魂飛魄散, 想沖回瑤英身邊,幾個刺客纏了上來, 擋住他的腳步。

他們不是普通是刺客, 是死士!

親兵和刺客顫抖在一處,廝殺聲,長刀鐵劍互擊聲, 慘叫聲……嘈雜聲響中,瑤英聽到男人痛苦的嘶聲。

她心口一陣陣刺痛,身上發抖。

男人抱著她,以為她受了傷,手臂肌肉繃緊,焦急地問:“傷到哪兒了?”

聲音暗啞。

瑤英直冒冷汗,看著他露在面巾外面的一雙鳳眼。

她沒受傷,受傷的人是他。

李玄貞怎麽在王庭?

瑤英頭疼欲裂,疼得暈了過去。

李玄貞瞳孔一張,傷口劇痛,抱著她跪在了地上,鮮血汩汩而出。

冰冷的刀光朝他們罩了下去。

“七娘!”

親兵心驚膽戰,大聲疾呼,想抽身去救,卻被其他刺客纏住了。

風聲呼嘯。

緣覺屏住了呼吸。

忽然,四周安靜下來,殺氣洶湧,掌風激蕩。

一柄長刀破空而至,一道身影遽然從遠處撲來,勁風剛猛。

哢嚓幾聲碎裂聲響次第響起,圍住瑤英的刺客手中彎刀碎成一片片,掉落一地,一聲慘叫也沒發出,一個接一個倒地。

來人一身白袍,臉上蒙了面巾,直撲向瑤英,周身隱隱散發著雄渾殺氣。

李玄貞已經意識不清,雙手仍然緊緊抱著瑤英,擋在她身前。

白袍男人俯身,撥開李玄貞,扯開他的手,抱起瑤英。

周圍的喊殺聲還沒停下,他置若罔聞,低頭檢查瑤英身上的傷口,手指探向她的頸側。

場中眾人呆了一呆,反應過來,提刀將其他刺客斬殺。

一人快步沖到緣覺身邊,冷聲道:“記得留下活口!”

緣覺渾身一震,看一眼對方,嘴巴張大,再看向那個突然出現、一刀逼退數名刺客的身影,毛骨悚然。

“阿史那將軍,那個人……”

畢娑橫刀,冷聲道:“是他。”

緣覺打了個哆嗦。

王不是在王寺嗎?怎麽會出現在這裏?

他已經散功,方才強行運功……他現在是佛子,還是蘇丹古?

緣覺面如土色。

畢娑也臉色陰沈。

親兵看到白袍人及時出現,松了口氣,提氣繼續應敵,不一會兒就解決了剩下的刺客,緣覺和畢娑合力擒住了兩個活口。

附近的禁衛軍趕了過來,畢娑命他們把守各處要道,追查同夥,讓人守著不讓閑雜人等靠近,沖到瑤英跟前,壓低聲音緊張地問:“公主沒事吧?”

曇摩羅伽摟著暈厥過去的瑤英,搖了搖頭,面巾下的一雙碧眸緩緩合上。

她身上沒有傷口,衣裙上應該都是李玄貞的血。

在遠處看到她倒地的那一刻,心頭忽然壓抑不住、翻騰湧動而出的殺氣一點一點慢慢收斂。

他抱著她,感受到她輕柔緩慢的呼吸,雙手微顫。

她沒事。

畢娑神色焦灼,小聲道:“這裏人多……我有處別院離得近,先去我那裏。”

曇摩羅伽沈默不語,抱著瑤英站起身。

親兵圍上來,扶起重傷的李玄貞,在畢娑的帶領下穿過一條夾道,走進他的別院。

曇摩羅伽抱著瑤英進屋,畢娑讓侍仆去找些幹凈衣裳給眾人換上,跟著進了屋。

瑤英昏睡不醒,曇摩羅伽把她放在長榻上,為她診脈,眉頭緊皺。

“是不是嚇著了?”

畢娑小心翼翼地問。

曇摩羅伽一語不發,接過熱水巾帕,擦拭瑤英下巴上飛濺的血珠。

侍女進屋,要給瑤英換衣裳。

曇摩羅伽站起來,退到氈簾外。

屋外傳來一陣沈重的腳步聲,緣覺押著被生擒的刺客過來了。

曇摩羅伽垂眸,盯著榻上的瑤英看了一會兒,轉身出屋。

畢娑擡腳跟上他,看到幾個刺客,氣不打一處來,一拳砸過去,刺客登時滿臉是血。

“你們是王庭人,誰指使你們的?你們為什麽要刺殺一個女子?”

今天的刺客目標明確,就是沖著瑤英來的,瑤英沒有暴露身份,這些人為什麽要刺殺她?

刺客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齒,哈哈獰笑,一雙褐色眼睛看向廊前負手而立的曇摩羅伽,面容扭曲。

“蘇丹古!你是蘇丹古,對不對?!沒想到今天真的能把你引出來!”

“我們沒猜錯,緣覺身邊的那個女子,果然是你的人!”

曇摩羅伽看著刺客,眸光冰冷如雪。

畢娑心裏咯噔一聲,汗如雨下。

刺客仰天大笑:“誰指使我們的?我告訴你,這一切都是你害的!你欠下累累血債,我們恨不能把你千刀萬剮!你武藝高強,神出鬼沒,我們沒法得手,只能等待時機……”

他沾滿血汙的臉因為激動而面皮發抖。

“後來我們總算找到機會了……你入城的時候,你出征的時候……蘇丹古,你以為你天衣無縫,其實我們這兩年一直在打探你的行蹤,那個隨你入城的女子對你很重要……所以我們跟著緣覺……”

畢娑雙手緊握成拳:“就因為一點懷疑,你們就動手殺人?”

刺客桀桀冷笑:“寧可錯殺,也不能放過,誰讓那個女人和蘇丹古走得近?”

畢娑倒抽一口涼氣。

刺客雙眼瞪大,笑得猙獰:“蘇丹古,你殺了太多人,也該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!你的親人,你的兄弟,你的朋友……你在乎的人,都會死在我們刀下!你武功再高強,有什麽用?我們總能找到下手的機會!”

“今天我們失手了,明天還有其他人……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你,有多少人等著報仇,你早晚會遭報應的!”

曇摩羅伽立在廊前,紋絲不動,身影孤絕。

畢娑忍無可忍,身影彈起,抓住刺客的頭發,輕巧地一扭。

刺客瞬時氣絕。

長廊安靜了下來,可刺客的詛咒仿佛還在庭院上空久久盤旋。

畢娑臉色發白,回頭看著曇摩羅伽。

“攝政王……”

曇摩羅伽閉目了片刻,“我明白。”

不論他的哪一個身份,都只會給文昭公主帶來傷害。

他是佛子,信眾會把她視作魔女。他是蘇丹古,她就會一次次遭受今天這樣的刺殺。

畢娑心頭沈重,兩眼酸澀,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
他想起了賽桑耳將軍。

……

昨晚,石洞裏什麽都沒發生。不過醫者說,羅伽的臉色好些了。雖然羅伽不想留下文昭公主,但是很顯然,文昭公主陪著他,他真的心情舒暢。

今天早上,羅伽坐在禪室抄寫經書,抄完了一卷,廊外幾只鳥雀飛來,在花藤上啁啾嬉戲,他聽了片刻,放下筆,起身出去了。

畢娑擔心他傷勢發作,不放心,悄悄跟著他,隨他來到長街,還以為他在體察民情。

最後,曇摩羅伽停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裏,目光久久看著一個方向。

畢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怔了怔。

緣覺從那個方向走了過來,他身邊的女子,一身鮮衣,辮發垂肩,面紗蒙面,雖然看不清面容,但從她顧盼間的姿態來看,必定是笑容滿面,玩得很開心,她身後的親兵也都是王庭人的衣著,有兩個親兵手裏抱了一堆吃的喝的玩的新巧玩意。

她立在高臺下觀看歌舞,久久沒有挪步。

曇摩羅伽站在角落裏,背對著臺上熱鬧的歌舞,隔著人群,靜靜地看著她。

她在紅塵盡情玩耍,他在紅塵之外看她。

畢娑暗嘆一聲。

就在這時,異變突生,刺客暴起,一個女子趁親兵不註意,撲到瑤英身前,舉起匕首,旁邊一個男人忽然閃身上前,替瑤英擋住了那一擊。

畢娑心驚肉跳。

那一瞬間,曇摩羅伽身上的氣勢變了。

他猛地拔刀,沖出去,“攝政王,您不宜現身,我去……”

曇摩羅伽掃他一眼,抽出他腰間的佩刀,身影一縱。

畢娑楞住,回過神,跟了上去。

……

想到當時的情景,畢娑現在還覺得後怕。

這就是他最害怕會發生的事……文昭公主出了事,王無法壓制功法……就像當初的賽桑耳將軍,因為家人慘死而發瘋……

現在,發現刺客居然是為了報覆蘇丹古而刺殺瑤英,畢娑愈發覺得恐懼。

“我會加派人手徹查此事,以防再有人接近公主……”

他試探著說。

曇摩羅伽轉身進屋。

他們兩人都明白,這種抱著必死的決心覆仇的死士至死方休,防不勝防。

從前,他遇到過很多次刺殺,他孤身一人,不在意生死,無欲無求,也就無所畏懼。

但是想到她會遭受同樣的危險,他心中思緒起伏,難以安定。

他平生無所求,只有這一點私欲。

他會害了她。

曇摩羅伽閉了閉眼睛,轉身進屋。

侍女在為瑤英擦身換衣,她身上帶的飾物、小匕首、背的布包、承露囊、錦袋放下堆疊在榻邊。

啪的一聲,一只羊皮包裹從她換下衣裳的袖口滑落出來,掉在氈毯上。

侍女忙俯身去撿,一道黑影籠下來,在她之前撿起了包裹。

她擡起頭,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,嚇得臉色發白,躬身逃也似的退出屋子。

曇摩羅伽拿著包裹,在榻邊坐下,解開面巾,兩指隔著帕子搭在瑤英腕上,再次為她看脈。

她身上明明沒有傷口,不知道怎麽回事,到現在還沒醒轉。

可能是真的嚇著了。

曇摩羅伽收回手,摸了摸她額頭,眉頭輕皺。

腳步聲傳來,緣覺走進屋,道:“攝政王,魏朝太子的血止住了,醫者說不會危及性命,不過他身上舊傷未愈,又加新傷,著實兇險。他昏昏沈沈,問起文昭公主,堅持要來看望公主。”

曇摩羅伽淡淡地道:“攔著。”

緣覺應是。

“她今天……”曇摩羅伽忽地道,停了一會兒,接著問,“公主今天高興嗎?”

緣覺悄悄看他的臉色,想了想,小聲說:“今天公主很高興……公主說各地風俗不同,各有各的熱鬧,她還給王買了東西……公主還說,她也想和那些舞伎一起跳舞……”

曇摩羅伽靜靜聽完,臉上沒什麽表情,擺擺手。

緣覺退了出去。

曇摩羅伽掃一眼榻邊幾上堆著的東西,目光頓住,擡手,撥開錦袋。

一疊經書露了出來。

他抽出經書。

經書像貝葉一樣成冊,但不是在中間打一個小孔再用繩子裝訂,而是一種折疊式樣,紙頁是經過一道道覆雜工序鞣制後變得柔軟細薄的羊皮紙,上面繪有精美的圖案,線條以金、銀、寶石粉繪出,精致靈巧。

他房中有許多經書,都是厚重的經卷。有一次般若要她找幾本經書,她搬了一大疊,小聲嘀咕,經書太重了,不如制成可以方便攜帶的書冊,取用方便,再配以精美的圖畫,還好看。

自從那次他說只需要送幾本經書就夠了,她後來經常送他經書,刊印了什麽新樣式就會送幾本給他,還把他的手稿借去印。

這幾本經書,一定是新花樣。

曇摩羅伽把經書塞回錦袋,拿起剛才撿起的包裹放回去,想到什麽,手上一頓,解開袋口。

一股甜香滿溢而出,袋中刺蜜鮮潤,色如琥珀。

她曾巴巴地望著他,問:“甜嗎?”

他道:“甜。”

她便笑了。

曇摩羅伽低垂的眼睫抖動了幾下,捏緊包裹。

床上的人動了一下。

曇摩羅伽回神,放下包裹,看向瑤英。

她並未蘇醒,雙眼緊緊閉著,身上輕輕戰栗。

曇摩羅伽皺眉,擡手撥開她的長發,探了探頸側、前額,再診脈,沒什麽異樣,可她眉頭緊緊皺著,臉色雪白,神情痛苦,身子一直在發抖。

“疼……”

她輕聲囈語。

曇摩羅伽霍然起身,讓緣覺去請醫者。

醫者匆匆趕到,診了脈,疑惑地道:“從脈象來看,公主沒有受傷啊,內傷外傷都沒有……”

正說著話,榻上的瑤英抖得更厲害了,額前一層層冷汗沁出,忽然哇的一聲,嘔出一口鮮血。

屋中其他幾人臉色大變。

曇摩羅伽顧不上其他,坐到榻上,抱起瑤英,再細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不容易發現的傷口,手指探她周身穴道,還是沒有任何異常。

畢娑皺眉道:“不會是中毒了吧?”

醫者搖頭:“也沒有中毒的跡象。”

緣覺急得眼睛都紅了,都怪他不當心,沒有照顧好公主!

醫者翻了幾卷醫書,再為瑤英探脈,神色驟變。

“怎麽會這樣?才一會兒的工夫……公主脈象虛弱,像是……像是……”

他打了個激靈,接下來的話不敢說了。

曇摩羅伽沒有吭聲,他也通醫術,知道醫者的未盡之語。

她熬不住了。

剎那間,他如墜深淵。

瑤英仍在輕顫,曇摩羅伽緊緊抱著她,面色依舊冷靜鎮定,眸底卻波瀾暗湧,道:“把公主的親兵請過來,問他們公主以前有沒有這種癥狀。”

“審問刺客,問他們有沒有用毒。”

語調比平時急促。

緣覺和畢娑飛快沖出屋,不一會兒,緣覺帶著一個親兵過來,親兵在王府待過,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。

他看到人事不知的瑤英,噗通一聲跪倒在地:“以前公主也大病過一場……阿郎請遍醫官,誰都治不了……”

緣覺差點暈過去,急忙追問:“那後來公主是怎麽痊愈的?”

親兵直哆嗦:“後來公主自己熬過來了……娘子說,可能是公主死去的舅父保佑她……荊南的大夫說,公主這病發作時,什麽藥都沒用……”

緣覺面色慘白。

門口腳步響,畢娑進屋,臉色凝重,搖搖頭,道:“刺客沒辦法接近公主,沒有用毒。”

曇摩羅伽抱著瑤英的手猛地收緊。

“衛國公呢?”

畢娑道:“已經派人去請了,衛國公不知道這頭出了事,還沒消息。”

“召其他醫官。”

畢娑應喏,吩咐屬下。

很快,畢娑信得過的醫官陸續趕到,為瑤英診過脈後,個個搖頭嘆息:“這癥狀看著太古怪了……”

眾人實在無計可施,最後,有人提議用放血療法試試,還有人提議誦經念佛。

畢娑頭焦額爛,把這群幫不上忙的人都趕了出去。

瑤英的氣息越來越微弱。

曇摩羅伽緊抱著她,運功調動內力,想讓她暖和起來,但她毫無反應,身上越來越冷,唇色漸漸發青。

他眉心泛紅,眸底波瀾湧動,隱隱有幽光掠過。

畢娑看得驚心動魄,心裏暗暗祈禱,文昭公主千萬別出事。

緣覺雙手合十,滿屋子亂轉,大聲念誦經文,祈求佛祖保佑。

瑤英還是越來越虛弱,連脈象都摸不著了。

曇摩羅伽閉目半晌,手托著她後頸,雙臂微微收緊。

他曾帶她去佛塔,為她祈福。

在佛陀的註視下,他為她禱祝,希望她無病無災,喜樂一生。

那時,他向佛陀承認自己的雜念私欲,動心動念的人是他,和她無關。

他沒有為自己求過什麽。

只希望她能平安自在。

生世多畏懼,命危於晨露。由愛故生憂,由愛故生怖,若離於愛者,無憂亦無怖。

一切皆空,生死輪回,他萬事看淡,還是希望她能盡享紅塵。

她這麽好。

曇摩羅伽抱著瑤英,感覺到她的生命在逝去。

如此突然。

就像她來到他身邊,悄無聲息,從天而降。

他像是在不停地往下墜,深淵無底,周圍越來越暗,越來越冷。

緣覺小聲抽噎起來,畢娑汗出如漿。

曇摩羅伽取下瑤英腕上的持珠,念誦經文。

天色漸暗,房中點起蠟燭,醫者在隔壁房間討論,煎藥的人大力煽動扇子,侍仆進進出出,氣氛沈重。

曇摩羅伽雙目緊閉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他懷中的人忽然動了動,發出幾聲輕輕的呢喃。

溫熱的鼻息灑在他胸膛前。

曇摩羅伽呆了一呆,捏著佛珠的手指驀地一緊。

懷中的人接著扭動了幾下,睜開眼睛,眼睫輕顫,一雙眼睛濕漉漉的,臉色雪白。

“李玄貞沒事吧?”

她迷迷糊糊地問。

李玄貞為她擋了一刀,她剛才心口劇痛,渾身都疼,這會兒才緩過來,假如他出事了,她這關熬不過去!

曇摩羅伽眸色幽深,沈默不語,兩指探了探她的脈象。

脈象仍然虛浮,不過至少平穩了點,比剛才要好多了。

他再低頭細看她的臉色,她臉上爬滿細汗,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,唇色恢覆了些,不像剛才那麽白了。

掌中的身子慢慢暖和起來。

曇摩羅伽閉上眼睛,握緊佛珠。

瑤英意識還沒恢覆清明,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只覺得出了一身的汗,身上黏黏的不大舒服,掙紮要坐起身,“李玄貞呢?”

她又問了一遍。

曇摩羅伽面無表情。

房中其他人都打算去佛前跪著祈禱了,沒想到前一刻還奄奄一息的瑤英居然自己蘇醒,目瞪口呆了一會兒,目露狂喜之色,一起沖上前。

“公主!你沒事了!”

“好些了嗎?哪裏難受?”

瑤英揉揉腦袋,“我沒事……”

她想起昏迷之前的事,目光掠過身旁的曇摩羅伽,怔了怔。

“攝政王怎麽在這?”

曇摩羅伽站起身,一言不發地出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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